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茄子腿

来源:贵阳日报     2022年05月08日        版次:A03    作者:

  ■董国宾

  母亲给我们炖茄子吃,先将少得可怜的几个瘦茄子一点点洗净,再一刀刀切成一个个小方块,然后放在一个磨得发亮的十分简易的小木条筐里。那年月,这是很难得的一顿美餐,缺油少盐的时光里,我们家日子过得十分紧巴,能吃上一顿有点盐味的饭菜,就像过年一样。

  做这样的菜的时候,我和两个弟弟都瞪大眼睛在一旁看母亲切菜。母亲把茄子切成了方块,最后开始切茄子腿。茄子腿就是紫茄最上端像鸡腿一样的小根蒂,母亲将它们切成十字花,更多时候会多切上几刀,去掉里面的木质,这样就可多切出几瓣茄子腿了。我和弟弟的心都扑在了一瓣瓣切好的小茄子腿上,因为那时候我们多想吃点肉,可总也没得吃,干脆就把这些茄子腿当成鸡腿来嚼,筋道又觉得有味道,嚼着嚼着,仿佛年一下子跑到跟前,快乐而满足,这顿饭也就成了一顿美餐。

  切好的茄子腿下锅了,母亲简单地放上一点点菜籽油开始煮饭。我和弟弟看母亲往灶膛里送柴火,一小把一小把柴火变成了跳跃的火苗,厨房里升起了快乐的炊烟。母亲朝我们瞧上一眼,又开始默不作声地烧火,小风箱像岁月深处的一架纺车,“呱嗒呱嗒”只知道低头干活。我和弟弟挤在厨房里,其实心里惦记的,是锅里正煮着的茄子腿。那时我总在想,像鸡腿一样的茄子腿煮熟了吗?

  我们围坐在简陋的饭桌旁,两个弟弟半蹲半坐样子好可爱,怎么看屁股下小板凳都矮了一截。我干脆拿来一根矮木桩,往地上一立就坐上去。饭菜冒着热气端上来了,母亲给我们兄弟仨盛了三份炖茄子,尽管每份都是半小碗,但我们已是迫不及待了。还有更令人期待的,就是赶快去数一数自己碗里有几个茄子腿。不知怎的,这难得吃上一回的炖茄子,每次我碗里茄子腿都最多,弟弟总比我的少。时间一久,我也就猜出了母亲的心思。那时我年龄大一点,更是长身体的时候,学习也辛苦,母亲除了给我多盛上一点点菜,还会往我碗里多放一两个茄子腿。也许母亲会想,这茄子腿或许真像鸡腿一样,能补充体力和脑子呢。这次我碗里茄子腿又最多,我用筷子使劲夹出一个,猛地放进三弟碗里。三弟用筷子夹起来,小嘴使劲一嚼,咬下一半,将另一半又猛地放进二弟碗里。二弟咬紧牙,反复嚼呀嚼,真像是在吃鸡腿,好香啊!这顿饭吃到最后,我们兄弟仨每人碗里都剩下了一点菜和一个茄子腿,然后一块跑出院子。

  母亲把茄子菜都分给了我们,自己却不舍得吃上一口,我们兄弟仨就想出这个办法,想留几口给母亲吃,我们每个人还给母亲留了一个最好吃的茄子腿。可是第二天吃饭时,母亲却把孩子们留给自己的茄子菜和茄子腿,又端上了饭桌。